「有沒有想吃或想買什麼?跟媽媽說。」
「都還好耶,不用特別為我破費啦,你們自己吃好一點就好。」
夕陽餘暉下,她牽著女兒的手穿梭在黃昏市場的人聲鼎沸中。反倒不是擔心女兒走丟,而是想緊握這一年當中寥寥無幾的相處時光,哪怕再多一刻也好,她也要保存手中的溫度。
「這間棗泥糕很好吃喔,要不要帶一盒回台北?」
「其實我沒有很喜歡棗泥糕耶… 」
「那糕點呢?這攤的糕點很好吃喔!」
「沒關係啦,我們再慢慢看。」
雖知道女兒一次又一次的婉拒是體諒自己,不願讓自己破費。但她還是慌了。打從心底,她早已明白生性浪漫、成天在書本裡打滾的女兒,無法以市儈的方式來滿足,因為她追求的是某一種理想。(這點跟那孩子的爸可真像,唉)而她沒讀過什麼書,到不了那孩子心中的世界,也無從意會她的想法,但她只希望她快樂。
正因如此,她愈覺得有必要在女兒北上之前,塞滿她的行李箱。因為自己實在不能再給女兒什麼了。就算是一種自我安慰也好,她多希望能藉由那些禮物來彌補那些逝去的時間。她已經錯過了太多,太多能夠陪著女兒喝采、太多能抱著女兒一起落淚的機會。而多數時候是身不由己,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最好的選擇是否存在。
數不清的夜裡,或許她也曾捫心自問過,究竟已經有多久沒有好好和女兒聊天? 明明夾雜著千言萬語的想念,卻只能在電話接通的那一刻濃縮成一句「這次考試準備得怎麼樣?考第幾名?」、「好啦,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,早點睡。」
我們不能否認,那些話在一定程度上為了滿足她想告諸四方的虛榮心,但那也是她努力維繫跟女兒交集的方式,儘管那可能不是最好的方式。
「那蓮霧呢?」她們逐漸接近黃昏市場的盡頭。
也許是她女兒明白了她殷切的心情,於是終於點頭說「好吧,就帶個幾顆。」
女兒臨走前,她小心翼翼地用毛巾包裹那袋蓮霧,又將女兒的行李重新打理一遍。用她神乎其技的打包技巧,在近乎塞爆的行李箱裡,騰出一個放蓮霧的專屬空間。一切就位,但也不忘叮嚀一句,「蓮霧怕壓喔!你等等行李不要平放。」
於是,她看著女兒拎著大包小包坐上計程車,但關上車門前,女兒卻像忘了什麼似的跳了出來。原來是要給她一個大大的熊抱,並在她耳邊低語著「我很快會再回來。」
她目送那台載著女兒的車慢慢變成一個小黑點,直到消失在某個轉角處。
突然,她想起了多年前,目送女兒走進安檢門的那一天,也許從那一刻起,她就知道,她們會踏上近乎平行的人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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